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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系列: Aurora - 極光
主旨: 追夢的背影
作者: 露希爾


好熱!
但是…好喜歡。
 
腳底下的白沙有些燙人,但是海風卻是令人舒爽的涼度,我望著與沙灘相連接的大海,有一種回到家的喜悅感。
 
眼前一片蔚藍的比天空還耀眼的海水,那是在這裡成長的我從小到大所愛看的美麗景色。耳邊聽著浪花拍打沙粒的細碎聲音,風鈴的清脆聲響,還有爸爸最喜歡的沖繩民謠音樂在廳堂內飄揚著,這是一種讓人墮入白日夢一般的慵懶時空,會讓人忍不住想賴在這裡不走的奇妙氣氛。
 
忍不住抬手遮去太過刺眼炫目的陽光,以及沙灘上反射著相同強烈的光線,;好熱。
 
「健永,快點過來幫忙。」不遠處站在掛著大大『冰』招牌的小屋子前,爸爸扛著一塊畫著彩繪的木雕衝浪板在叫喚我。
 
「來了!」
 
往爸爸的方向奔去時,看到了周圍的店家們也紛紛掛上各式各樣的招牌,那是這片海灘每到夏日就會出現的景象。
 
看著爸爸在漆成白色小木屋屋簷上掛好了衝浪板,就表示海之家開始營業了;被許多象徵浪花的線條及扶桑花環繞的中心,書寫著大大的白色藝術字體--『WALEA』。聽說是夏威夷語,但是什麼意思……?
 
「爸,這招牌用了那麼久,到底是代表什麼意思呀?」
 
只見爸爸雙手抱胸開始思考,眉頭皺了皺,然後一臉認真的看著我說道:「忘記了。」
 
「咦?!」無法置信的大聲叫了出來,但是爸爸卻很爽朗地笑了開拍著我的肩膀。
 
「這種事情不重要,開心就好。」
 
爸爸這麼用力打著我的肩膀,真是永遠都不知道輕重的笨老爸,很疼……按著被打疼的地方,我抬頭看著WALEA的看板,還有上方那一片清澈透明的天空。
 
今年,也是很熱的夏天呢。
 
 
我們家所在的這塊海灘,是塊衝浪景點,來這裡的人幾乎都是扛著衝浪板的愛好者而不是純粹玩水的遊客,要是浪不好就會顯得有些冷清,就像今天一樣,只有幾對初學者跟指導者在海面上漂浮練習。
 
趴在木桌子上讓臉貼近相對冰涼多的桌面,並在桌底下來回踢晃著腳,看著在海面上漂浮的大小人影。遊客稀少的日子,無聊到只能打打哈欠或是踢踢腳打發時間。
 
身後傳來斷斷續續的吉他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店裡的打工小哥在玩吉他,連著三年年夏天都來的打工小哥,是個比自己大三歲的大一生,鼻子雖然有點大的突兀但是人看起來卻很和善,個性也很體貼,感覺將來會是好爸爸的那一種人。
 
他總是在閒暇時間拿起吉他彈弄,聽他說他想挑戰創作歌曲,很厲害的感覺。
 
我看著他垂首彈弄吉他的側面,許久才出生叫道:「宮田哥。」
 
宮田哥放下了吉他對著我微笑:「怎麼,肚子餓了嗎?」
 
愣了一下才嘟起嘴,我生氣的頂了回去:「才不是!你不要把我當成好吃鬼,我跟我爸才不一樣呢。」
 
「咦?那昨天是誰偷偷吃掉兩份午餐呀?」
 
宮田還是一樣好脾氣的笑著,完全不介意我的耍脾氣,好像我真的是他弟弟一樣,要是真的有這樣的哥哥一定很幸福,這樣的事情是身為獨生子的我一直夢想著的。
 
雖然如此,但是嘴巴還是不自主的任性了起來:「我只是想問你…為什麼……」可以那麼明確的找到自己的方向…這是才剛升上高一的我所不能了解的。
 
「怎麼了?」宮田哥彎過身來似乎想聽清楚我想問什麼,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只是撇開眼神假裝看像外面的海灘躲避問題。
 
宮田哥還在身後不死心的想要追問個明白,但我卻在這時候發現海面上有點異樣。
 
離沙灘有段距離的海水中,有個人看起來好像在水裡掙扎想要抓住板子,但是周圍的人似乎都因為距離太遠而沒有發現到他的異樣,看他掙扎了幾次都失敗,難不成……溺水了?!。
 
『不快點救他不行!』下意識立刻站起身來就往外跑去,身後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宮田也放下吉他跟了出來。
 
「小千,小千,你要做什麼?」
 
急著想要快點去救那個人,我想都沒想的就回頭對著宮田大吼:「快去找我爸跟管理員來,有人溺水了,快!」
 
仗著自己的游泳技術不差,沒想太多就直接跳進海往那個人身邊游過去,但是那個人卻似乎已經開始停止掙扎了,身邊的水花越來越小,我照著記憶中爸爸他們做過的方式從背後勾住對方已經虛軟的身體,將他帶往岸邊。
 
『拜託,你千萬別出事!』
 
打從心底為一個陌生人祈禱這還是第一次,但是已經慌張到無法思考的腦袋卻只能專注的想著要救他,一面吃力地向岸邊游去。手臂中的身體像是失去意是一般的撐不住他自己,比起拉住一個有意識的人還要困難沉重,但是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只朝著潔白的沙灘努力游去。
 
「喂,聽得見我說話嗎?」
 
把他拖上岸後,我已經慌張到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先手忙腳亂的幫他解開禦寒衣,一面照著所學過的急救方式試探他是否還有意識。
 
但是不論怎麼叫怎麼搖對方都像是睡著一樣的沒有回應,連呼吸跡象都沒有,頭一次遇到這種情形,我害怕的已經都無法克制自己在發抖的雙手,也忘了何謂正確的急救步驟,就捏住他的鼻子急忙吸了口氣然後將嘴唇抵上他的唇瓣,拼了命的想要渡氣給他。
 
一面祈禱著快點發生奇蹟,重複了幾次同樣的動作,拼了命的只想要讓他快點醒過來,終於,我聽到了他喉嚨裡開始發出了一些聲音。
 
「咳、咳…好鹹…」
 
放開了他,看到他翻身將嗆進去的水咳出來,我覺得我整個人突然放鬆到像是要虛軟掉了一樣;他沒有事情,太好了……
 
似乎有點開心過度的,我整個人撲在才剛清醒的對方身上開心叫著:「太好了!還好你沒事。」
 
「咳,好難過……」對方又開始掙扎了起來,我才趕緊把手放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他。
 
原來…他是個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剛剛在海裡一團混亂也沒心思看他的臉,現在才有機會看到,那是一張有點像貓一樣的清秀臉蛋,不過看起來似乎脾氣不是太好,有點壓迫人的嚴肅感覺。
 
正當我還在愣愣地看對方爬起身時,爸爸已經跑到了我們身邊,扯開了嗓門急躁躁的問道:「誰誰誰?誰溺水了?啊!健永你怎麼渾身溼透啦!」
 
被爸爸胡亂拉起來轉了幾圈後,才看到宮田哥已經去關心還坐在地上的他,跟來的山口叔叔也很有經驗的幫他做檢查,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我嘴角無意識的勾起了笑容;太好了!
 

 
我頂著毛巾站在宮田哥的身邊擦拭著水淋淋的頭髮,一面聽著爸爸跟他的對話。被扶到家裡店面坐下休息的他,開始向我們道謝,他說他姓二階堂,叫做二階堂高嗣,還只是個衝浪新手。抱著被送回來的衝浪板並裹著毛巾的他有一點狼狽,不過看起來卻有點可愛,但是,也只有一點。
 
求好心切的獨自一人練習,是很多初學者的心態,不過通常也是這階段常發生小意外。爸爸跟山口叔叔有些語重心長的對他叮嚀著,而他一直低著頭道歉,看起來也許是很認真在反省吧。結果訓話沒持續多久,就成了爸爸他們的吹噓回憶錄,沒想到那個人還很興趣盎然的認真聽下去,真是個怪人。
 
當我歪著頭看眼前這幅奇妙景象時,宮田哥側過頭來笑著對我伸出手問道:「我來幫你吧,頭髮不弄乾就吹風不好喔。」
 
沒有拒絕的,我自然的笑了笑拉張椅子坐下,順手拿起放在一旁不久前喝剩的水,讓宮田哥接手處理我的頭髮。偶然間感覺到有些不自在的視線,迎了回去卻只看到抱著衝浪板的他連忙撇回頭去,像在掩飾什麼。
 
真的,是一個怪人。
 
他大概在店裡待了十分鐘左右,就看到一個穿著花俏襯衫的人往我們店裡跑來,一進門就指著他怪叫了起來:「小鬼,不是跟你說不可以亂來,連游泳都只比旱鴨子好一點逞什麼強啊!」
 
我看著那個瀏海長到可以側梳成一邊,身高很高但皮膚很黑的男生一進門就扯過二階堂的頭亂揉一氣,再加上二階堂拔尖聲音要他放手的情景,不只我看愣了,連宮田哥也停下動作看著這一個突然闖進來的男生。
 
「小哥,請問你是…?」山口叔叔不愧是反應最好的人,他這麼一問,那個花襯衫男孩就停下了動作,禮貌十足的對著山口叔叔跟爸爸鞠躬。
 
「給您添麻煩了,我是這傢伙的表哥,敝姓藤之谷,剛剛真的很謝謝你們救了他。」
 
「音量小一點啦,吵死了……」二階堂單手遮著耳朵,像是無法忍受他表哥那樣宏亮的說話聲音,像個小孩一樣地皺起了臉小小聲地抱怨著。
 
「噗!」咬著杯緣正在悠哉喝水的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好像被二階堂聽見了,他往我這裡看了一眼,臉上神情我並沒有看清楚,但是應該是很有趣的吧。
 
那名叫做藤之谷的男生依然使用著大音量在向爸爸他們道謝,山口叔叔卻指著我這裡的方向說:「去謝謝小千吧,他才是救了你表弟的人唷。剛剛要是他沒看到的話,可能就沒那麼幸運了。」
 
我被嗆到了。
 
「咦?」雖說人是我拉上岸的,但是也不想被人提出,也沒有想要被道謝,突然被點名到的我忍不住錯愕的看著眼前那個眼睛閃亮亮看著我的花襯衫男孩。
 
藤之谷拉起還很狼狽的他,急忙忙就往我面前走來,有點不安的往身後宮田哥的方向縮一下,看著他們兩個在我面前站定。
 
「真的是太謝謝你!喂、にか,快點跟人家道謝呀。」藤之谷對著我彎了一個九十度了大禮,從小到大沒被這樣對待過的我嚇了一跳,卻也只是瞪大了雙眼看著他們。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只是有點恐怖的看著我幾秒然後緩緩地彎下了腰:「謝謝你。」
 
背後被宮田哥輕輕地推了一把,我才終於從這驚訝中醒過來,有點尷尬的笑著說:「沒、沒什麼,不用這樣啦…」
 
奇怪的傢伙,為什麼要用那麼怪異的神情看著我?看到他們兩個站起身後,我就閃到了宮田哥背後,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躲他。
 
當我還在宮田哥背後發呆時,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不聲不響的就出聲說話:「你救了我呀?」
 
是…但也不用用這種兇狠狠的語氣問吧,有點不服氣的瞪了回去:「嗯。」
 
他的臉又陰沉了一倍,繼續用很兇的語氣問道:「你不會幫我做了人工呼吸了吧?」
 
「嗯。」不然你想就這樣死掉嗎?被水淹到停止呼吸的狀態,幫你做人工呼吸有錯了嗎……話說回來,這傢伙也把臉扺得太近了吧,怪不自在的。
 
「啊啊啊!!」
 
突然大叫嚇到了所有人,包含在近距離承受尖叫聲的我,大家很有默契的把視線凝聚到他身上,沒有人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會是…停止呼吸太久傷到大腦了吧?
 
當我還在過濾所有可能性時,他的指尖來到了我面前,我順著對上他的眼睛,只見他氣急敗壞的說道:「還我!把我寶貴的初吻還給我!」
 
…………
 
「嗄?」
 
我傻了。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種人,對著他的救命恩人討回他的初吻……等等,那也是我的初吻耶!我都無私的犧牲奉獻了他到底還想要怎麼樣,現在是什麼情形?
 
我看了看四周所有人是什麼反應;宮田哥好像呆滯了,山口叔叔把啤酒倒到從爸爸手上的杯子溢出來了,而他的表哥則是嘴巴大張,看起來大家都無法反應了。我吸了一口氣,不甘示弱的吼回去:「等等,那也是我的初吻耶,我都犧牲了那你要我怎麼辦?」
 
「不算,你意識清醒,我失去意識,再怎麼說都是我吃虧。」
 
看他一付強詞奪理的模樣就有氣,不過還等不到我想到反駁的句子,他表哥就衝上前來打了他一拳,接著就是驚天動地的吵罵聲音。
 
到底…是命重要還是初吻重要,我看他好像搞錯重點了,突然後悔幹麻沒事去救人,還救到一個很兇的怪胎。
 
宮田哥忍著苦笑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往後堂輕輕地推過去,他有些無奈的笑著說:「小千,看來你救了一個麻煩傢伙囉。」
 
嘟起嘴,我埋怨地看著宮田哥。
 
看來,這個夏天不會太安寧了。
 
 
原本以為隔天醒來就可以不用看見那個怪胎了,本來嘛,這個海灘上人們來來往往,要一直遇到同一個人機會不大,沒想到,凡事就是會產生意料之外。
 
「打擾了!」
 
當我跟爸爸還在把昨夜收起的桌椅重新擺放好時,扛著衝浪板的藤之谷跟他就站在門口元氣滿滿地打招呼,我看到站在門口的他,已經沒有昨天那樣凶狠的模樣了,但是換上了差距很大的好寶寶笑容。
 
「哎呀,怎麼一大早就來啦。」爸爸爽朗地笑著讓他們兩個進來店裡面,還跟他們有說有笑的。老爸,你是忘了你兒子昨天被這個人莫名兇了一頓嗎…
 
不理會那個好客無比的老爸,我轉著抹布繼續擦拭桌面,聽著三味線所營造出來的,那種充滿琉球氣息的旋律,然後沉浸在這樣的音樂中。直到有人拍著我的肩膀,我才從中回過神來並轉身看著對方。
 
「吶,我從今天開始會來這裡幫忙,還請多多指教喔。」賊賊的滿臉微笑,出現在那個把初吻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笨蛋臉上,在我面前瞬間放大好幾倍。
 
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我只能瞪大眼睛看著他雙眼;什麼叫做『在這裡幫忙』?
……
咦!!!
 
好像被他看出了我腦海裡閃過了什麼樣的反應,他稍稍退開並歪著頭又微笑地說了一次:「請多指教囉!」
                                                                                                  
臭老爸!你到底接受了什麼事情啊?!
 
 
「吶、吶,昨天是我昏了頭了,才會這樣兇你,你不要生氣嘛。」團團轉轉的,像是以前同學家看過的那樣膩人的寵物一樣,用著跟昨天截然不同語調在我身邊粘著的他,讓我眉頭越皺越緊。
 
「耶?你還在不高興嗎?」
 
不要在我面前裝的那麼無辜可憐!收起客人們留下的碗盤杯具,埋頭就往宮田哥的方向走去,看到我又嘟起嘴的宮田哥偷偷靠過來說:「小千很不高興喔。」
 
「怎麼可能開心的起來嘛。」忍不住哭喪著臉對宮田哥抱怨,一切都怪臭老爸跟身後那個晃來晃去的二階堂。上午下午練習衝浪之間的空檔,就來WALEA幫忙表達感謝之意--誰想相信這是昨天對著救了他一命的人大吼大吵的人所說出來的話?
 
宮田哥伸手拍拍我的頭,遞過來一瓶透明藍色的汽水,寵溺的對我說:「別生氣了,這個我請你喝。」
 
「謝謝。不過這是我們店裡的商品,小心我讓老爸扣你工錢喔。」嘴上雖然任性著,但還是開心的接過宮田哥手上已經開好的汽水瓶。
 
宮田哥怪叫著說我沒良心,但是隨後卻又一臉溫柔地看著我說:「算了,只要小千開心就好。」
 
二階堂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跟宮田哥之間,有些用力的勾著我的手說:「小千、小千,今天陪我去練習好不好?」
 
回過頭用著或許是我最凶狠的表情看著他,我壓著明顯不悅的聲音說道:「不要叫我小千!」
 
像是不太喜歡我的反應,二階堂挑挑眉:「可是老闆跟那傢伙都叫你小千,這樣比較親切不是嗎?」
 
「那也要看交情,你還不到那程度。」甩開他抓著我不放的手然後瞪了瞪他那張開始變化的臉,我又再補充道:「還有,他是宮田哥,不叫『那傢伙』!」
 
神氣的雙手抱胸站在那裡,背後宮田哥偷偷憋著笑,但是眼前二階堂的臉色倒是怪異的我看不懂,才正想開口問到底他想做什麼時,二階堂就扯著我的手一個勁的往外走。
 
「等等,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嘛!」
 
一直待在屋子內的雙眼突然接觸到刺眼的日光,讓我不得不抬起還自由的那一隻手擋在額頭前方,一面想辦法掙脫。但是,沒想到看起來乾瘦的他力氣驚人的大,手腕都被扯疼了還是甩不開他,有一點…不甘心。
 
像是覺得怒氣發洩夠了,二階堂拉著我走到一棵小椰子樹的旁邊停下腳步回頭過來看著我,有一些責怪地望著我說:「喂,為什麼你對我很有意見呀?」
 
「嗯?」
 
我皺皺眉頭,心想這傢伙一定是蠢蛋。要是你幫了人撿回一條命,對方還吵著要他的初吻權,隔天卻又跑來跟著你團團轉,你會開心嗎?我沒好氣的看著他說:「因為你很麻煩。」
 
「哪有人被救回一條命還跟人討價還價的,你以為只有你損失,我也賠了我的初吻耶,再怎麼算也是我該跟你討價還價吧?」講到這種話題,就感到臉頰有點燙燙的,好像在太陽底下曬了很久那種悶悶燙燙的感覺,有一點不自在。偷偷把手貼在臉頰上確認,真的,有一點微燙。
 
我想,那是因為我不想吵這種幼稚的話題才會感到不自在吧。但是對面二階堂的臉上,也有點紅紅的,那麼很有可能--太陽太熱了,等下回去拿些冰塊敷敷臉就會退了。
 
二階堂聽完我的話,臉上又出現了一種類似欣喜的奇妙表情,懶得管他在那竊喜著什麼,我抬起頭來胡亂轉著視線,想不到任何辦法打破這種很奇怪微妙的氣氛。兩個人都不說話卻面對面的站著,感覺很不自在。
 
「吶,對不起。」
 
聽到了二階堂從口中說出的話,我重新將視線對到他臉上,看到他那樣完全不會令我討厭的笑容,我竟然感覺到有點暈眩,一定是…太陽太刺眼了。不然我怎麼會對那個臉上被穿透葉片灑下來的陽光照得燦爛的怪傢伙,產生他很帥的錯覺?
 
我還在困惑的時候,二階堂又頂著那樣的笑容開口說道:「我昨天讓你不開心了,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在想什麼……不過,以後不會了!千賀,我們當朋友好不好?」
 
傻傻地,好像被他的笑容控制了一樣,我點了點頭答應,然後是他興奮無比笑開來的笑容。真的是笨蛋,然後我也是個被影響的蠢蛋。
 
算了,反正也不是值得記恨一輩子的事情,就這樣結束也好。我看著他樂不可支的模樣,突然覺得他好適合夏天,好適合那樣清爽透明的夏天海邊,好像在發光一樣的耀眼。
 
 
 
二階堂高嗣,來自鄰近城市的高中生,比我大上一歲。個子跟我差不了多少,但是看起來很修長,臉蛋嘛…沒有我帥,眼睛嘛…比我還要小,我們一樣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十五六歲小孩。都一樣,但是又有點不同。
 
二階堂很耀眼。
 
不可否認他有一張很吸引人的臉,有種小孩一樣的可愛跟大人那樣的成熟混合出現在他臉上,這樣說雖然連我自己都覺得很討厭,但是,那樣的二階堂十分耀眼,有種我所沒有的光芒。
 
這一點我想從他幫店裡吸引來的漂亮姊姊數量就知道了。
 
拿著衝浪板的男生總是女生的獵物──這句話是山口叔叔敎我的,這一片沙灘上五顏六色的養眼泳裝姊姊,目光幾乎都是追著衝浪男性,然後普通一點的男性就只能在後面傻望著泳裝美女。海灘的永恆不變生態定律。
 
所以同理可證,當一個拿著衝浪板的男生出現在這家小店,會吸引多少過路的女性客人,就算那個男生是個瘦弱小孩也一樣可以吸引大姊姊們疼愛的目光。
 
 
「討厭,大姊姊妳很愛開玩笑耶!」
 
二階堂的大嗓門笑聲穿過廳門直達員工休息室,一如往常地吵到了我。賭氣的把正拿在手上的畫筆丟在一旁,把自己當成趴趴熊一樣趴倒在海報紙上。討厭……吵死了!
 
跟二階堂和好之後,好像也過了兩個禮拜了吧……這種情形也越來越明顯了,二階堂大約每天中午退潮的時候就會來店裡幫忙,這時候也是人潮最多的時候,吵吵鬧鬧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不過……現在好像快變成牛郎店了。
 
有點窮極無聊的我,把椅子向後仰翹起來,傾斜到可以看到門簾下面的店面為止;宮田哥最常穿的藍灰色牛仔褲褲腳從門簾外走過,一面用他很溫柔的聲音問著咖哩炒麵是哪一桌的。客人們把小小的視角裝得滿滿地,外面專門讓客人們放衝浪板的架子上斜斜歪歪地放著板子跟…遮陽傘?好啦,還算正常。
 
今天生意真的很好呢!嘴角不自覺地勾著笑容,然後悠哉悠哉地連人跟椅子晃呀晃的,聽著店裡頭永遠不換的琉球民謠,閉上眼睛,好像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大海一樣。搖搖晃晃的,很舒服。
 
迷糊之間,好像聽見了二階堂那很臭屁的聲音在問著宮田哥我躲到哪去了,什麼躲,我是在畫新的店頭海報耶,沒禮貌。不過這麼想的下一秒,就被這個沒禮貌的臭小子害了。
 
「千賀,快點出來!」
 
『砰!!』隨著二階堂走進休息室的大喊,是我狠狠摔下地上用後腦杓親吻大地的聲音,整個人壓在椅子上摔到地面,背脊馬上疼得像是要斷了一樣,我有點難過的哀嚎著,然後二階堂也慌了。
 
「喂!千賀你有沒有怎麼樣?摔斷背脊了嗎?要叫救護車嗎?」被二階堂粗手粗腳的扶了起來,然後大驚小怪的東摸一摸,害得原本就有點隱隱作痛的後腦勺更難過了。輕輕地推開二階堂的手,我皺起眉頭,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彆扭。
 
「沒、沒事啦。」這句話吞吞吐地,連自己聽了都覺得太彆扭。我想一定二階堂也聽得出我的古怪,所以臉上才會有那麼訝異的神情。
 
摀著還在發疼的後腦勺,我把視線移往了地面上,不敢去看二階堂的眼神。但是二階堂卻把手伸了過來,很輕很輕地放在我按著後腦杓的手上,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很輕很輕地撫摸著。
 
就在我以為我可能就要發火或是作出什麼反映的時候,宮田哥也慌張地跑了進來,一把推開我面前的二階堂,做出剛剛一樣把我當陀螺轉的舉動。
 
真的是……頭不痛也被轉到暈了。但是我並不討厭宮田哥這樣關心我,我笑笑地望著他,看著他一臉擔心的模樣笑說:「恩,沒事的啦!」
 
「頭都腫腫的還敢說沒事……」宮田哥輕輕地拍拍我的肩膀,算是有點安心了模樣。
 
「越來越像老媽子了唷!」我耍賴地大笑著逗弄宮田哥,因為看到宮田哥想生氣但是又無奈的模樣真的太有趣了。不過一旁的二階堂看起來卻有點不是很高興的模樣,我看到他嘟著嘴說:「外面有客人來了啦!」
 
宮田哥交代我自己去拿冰塊敷一敷,就急忙拉著二階堂往外跑出去。而我則是把椅子搬正,重新看著自己所畫的海報,忽然有些遲疑著要不要畫下去,畫畫是我所喜歡的事情,但是最近總是覺得……很空虛,一種無法滿足自己的感覺跟一種覺得自己很沒用的感覺會浮現腦海,當自己看著自己的畫的時候。
 
不過,店裡要用的東西還是不要拖延好!拍拍自己的臉頰,我告訴自己現在先別想那麼多,還是先把工作完成就好了。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畫筆,我把自己那個盤旋已久的疑惑壓了下去,告訴自己以後再來思考。
 
漸漸地,外面的人聲喧鬧開始安靜了下來,相對增加的是海灘上人們玩樂的聲音,應該是開始漲潮了,所以大家都重新回到海邊去玩耍了吧。不用抬頭看著窗戶外的景象確認,我就可以知道這些變化,所以我繼續專心的趴在海報上書寫老爸設計的宣傳詞,專心而緩慢的勾繪著,一直到我確認完成放下畫筆小聲歡呼前,始終不知道有個人在我身邊站了好久好久。
 
放下畫筆審視著海報的時候,身旁突然傳來了鈍物敲擊到地板的聲音,我轉頭一看,原來是抱著衝浪板站在一旁的二階堂,他手裡拿著用來保養板身的蠟罐,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千賀,陪我去練習好不好?今天太輔哥有事不能來,所以我只有一個人而已。」二階堂像個小孩一樣無害地笑著邀請我,儘管並不是很想去,但是我卻不知道要怎麼拒絕。
 
「可是,等下店裡或許會有事情……」收拾著畫具跟紙張,我對他這樣婉拒著,用一個很爛很爛的理由。唉,老爸說我不擅長說謊是真的。
 
二階堂眨眨眼,又露出了那種有點賊賊的笑容說:「宮田哥說等等要休息打掃,一點事情都沒有喔。」
 
被拆穿了……有點埋怨宮田哥跟他說這些做什麼,也有點埋怨二階堂這個存心想把我帶出去的臭傢伙。但是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也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被宮田哥送出門去。
 
宮田哥,你這個笨蛋!
 
 
衝浪
 
曾經我也很喜歡很喜歡的運動,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那麼喜愛了,從站在浪板上變成坐在沙灘上看著大家玩得開心,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真的很無聊。
 
硬把我拖出來的二階堂已經跟著其他的衝浪客浸到海水中,等待著下一個浪,而我只是呆坐在沙灘上,撐著腦袋看著大海中的嬉戲人潮,然後在心裡埋怨著二階堂這個傢伙。
 
也不給我一點拿東西的時間,就要我在沙灘上呆呆地坐著兩三個小時,真的是大渾蛋,之前如果有說過他什麼好話我現在通通都收回來!隨手抓起了沙灘上的破碎貝殼,有點耍脾氣的往四周亂丟。
 
「啊!」
 
丟得正開心的時候,卻聽到身邊有一個很小很輕的聲音在慘叫,一定是不小心丟到人了……糟糕,貝殼雖小,但是刮到人也很痛的。我馬上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一旁被我不小心弄傷的人,慌慌張張地向他道歉,然後才抬起頭來看他。
 
小雞?
看著眼前這個戴著眼鏡,穿著鵝黃色連帽外套,皮膚十分白皙的高挑男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會讓我聯想到黃嫩嫩的小雞,也許是他給我的感覺吧。跟他道了歉之後,他只是用跟剛剛一樣的輕細聲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沒關係,然後他垂下頭,有點害羞的模樣偷偷看了海上的方向一眼,就離開了他所站的位子往後方走去。
 
很奇怪的人呢。一般人來到海邊玩不會還穿著那麼不方便的牛仔褲,也不太會穿著球鞋才是,不過剛剛那個男孩……歪了歪腦袋,我放棄思考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轉過頭順著他看向海面的方向也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了拿著浪板從水中走上來的二階堂。
 
「千賀,剛剛有沒有看到我衝浪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笑的一臉燦爛得意的二階堂,一走進就是伸手抓著我的肩膀逼問這個問題,啊啊,也不顧他的手都濕透了……
 
「嗯……沒有看到耶。」老實的這樣回答了。因為剛剛坐著都在發呆,後面一點時間在看著那個陌生男孩,並沒有特別注意到二階堂在海上的那裡。
 
二階堂突然臉色降了下來,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心情變差了,而我也最怕這時候的他,一臉陰沉的像是要生氣一樣,感覺壓迫感很重。扯了扯一個應該不難看的笑臉想要讓氣氛稍微緩和一下,指著店的方向說:「吶,今天浪好像也不會再大了,先回去店裡吧?」
 
有一點點不太中用地從他面前逃開,沒想到他很快就追上來拉住我肩膀,強迫我面對面地看著他,當我還有點不太懂狀況時,二階堂一臉認真無比的說道:「下次,一定要看著我,不然我不放過你。」
 
呃……這是那門子的威脅?讓我聽了還是一頭霧水,在他回家之後我還在思考這一個問題,怎麼想也搞不懂他這麼要求的原因。
 
 
 
「宮田哥。」
 
思考了一夜還是想不出來二階堂的用意,所以當跟宮田哥一起整理店面準備開張時,忍不住就想向他詢問求救。
 
「嗯?」正在清掃地面的宮田哥聽到叫喚,很快的就轉過頭來看著我,很溫柔地問著:「怎麼了?」
 
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手裡擺弄著桌面上所擺設的夏威夷草裙人偶,腦袋裡越是想要擠出些什麼就越是空白,要直接問如果有人要求你注視他是什麼意思,一定會讓宮田哥起疑吧?而且現在老爸跟山口叔叔就在後面的休息室泡茶聊天,要是一個不小心一定會被聽到,然後就會被老爸逼問到最後。所以……還是不要問好了。
 
「小千,你還沒說是什麼事情呢?」宮田哥趴在我的面前,一臉疑惑的盯著我看。怎麼辦,剛剛才決定了不要問,可是真的很想聽聽宮田哥的看法呀……
 
咬了咬唇下定決心,我抬起頭來看著宮田哥:「那個、我想問你……」
 
「奇怪了,平時那個小子這時間就來了,怎麼今天都沒看到人呢?」
 
正當我想要一股作氣問出來時,老爸搖著扇子而且東張西望的從後面走了出來,在問著二階堂那傢伙怎麼還沒來。宮田哥立刻就回答說二階堂打過電話說今天有事,接著連山口叔叔也加入了談話,從二階堂談到了生意,然後又談到了夏威夷今年好像又有什麼比賽等等的話題,總之,我被遺忘在一邊了。剛剛想要問出來的事情也抓不到機會在說,只好重新忍回肚子裡面。
 
「健永,你今年夏天是不是又偷懶不運動了?」山口叔叔走到我身邊捏了一下我的手臂這樣說著,我馬上把自己的手臂縮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討厭,不要再說我肉呼呼的該減肥或該練身體了啦!
 
不過好像沒人讀懂我的表情,臭老爸還在一旁加油添醋:「真是的,這小鬼最近都只待在店裡面,一下子都不肯走去海邊玩一下,今年我看肯定又胖了。」說著說著還把手放在我的臉頰上使勁捏著「你看你看,肉成這樣怎麼會是我這健美老爸的兒子呢?」
 
任性的甩開老爸的手,我嘟起嘴來反駁道:「還敢說,不知道是誰看到天氣一好拿了板子就往海邊衝,玩到太陽下山才回來,連自己的店都不顧。」
 
「哎呀!小子你嘴巴硬囉?」老爸聽完更是不放棄的搓揉我的臉頰,彷彿當成隔壁阿姨賣的麻糬那樣搓來搓去,我怎麼可能服氣?馬上就開始揮舞著雙手想要趕走這個折磨人的臭老爸,不過體格相差懸殊,根本就推不開。
 
宮田哥在一旁看了也笑得很愉快,但他還是很有義氣的說了:「不過小千肉呼呼的很可愛呀,我覺得這樣子很適合小千呢!」
 
太棒了,宮田哥!我愛死你了!
心裡這樣感激著站在我這邊的宮田哥,然後繼續跟老爸進行幼稚的角力賽。
 
角力賽這種東西我從來沒有贏過我那太過健壯的老爸,今天也是跟以往差不多的方式作結──被老爸扛到肩膀上去。我拍打著老爸的肩膀要他快點放我下去,不過老爸好像還是不肯結束他的炫耀,怎麼都不肯放我下來。就在無奈到極點的時候,我發現有一個身影在窗戶外面好奇地探著腦袋想看裡面。
 
想都沒有想的,我馬上就出聲問對方是誰,結果這樣好像嚇到對方了。那個人整個彈了起來,然後有些慌張的往他後方逃走,雖然沒看到人,但是卻看到了那個很顯眼的鵝黃色外套,不會是昨天的陌生人吧?
 
「小千,你看到什麼了?」宮田哥也跟著我往窗外看,但他似乎沒來得及看到對方,所以又回過頭來問我。我搖了搖頭,也許只是湊巧看錯或巧合吧,所以也不用太在意。
 
不過老爸終於願意把我放了下來,然後精神抖擻地勾著我跟宮田哥的肩膀說:「好了,準備準備,今天一樣要給他元氣滿滿的唷!」
 
 
二階堂不在,感覺就有點不太對勁,明明都是同樣好聽的琉球旋律,明明都是同樣的鹹鹹海風吹進店裡,店裡也還是一樣喧嚷著,不過就是感覺不太對。
 
「健永,這盤炸雞拿去給五號桌,這盤章魚丸子拿去給七號桌。」難得認真在店裡當起掌廚的老爸架式十足的把盤子都派給了我,說實在看著標準衝浪系的老爸站在料理台上忙碌的模樣,不論看幾次都覺得好玩。
 
「喂,不要傻笑,快點去工作啦。」老爸揮動著鏟子把我趕開,我擠了一個鬼臉之後就端起盤子繼續服務客人。
 
今天依然是好天氣所以客人也是不少,中午開始退潮後就是各個海之家的忙碌時刻,宮田哥跟我忙碌地不停穿梭在席位中,連坐下來喝口水的時間都很少。
 
有人說,當對方不在的時候才會想到對方的重要性,這句話我想是真的。因為現在的我,真的覺得二階堂不在很奇怪、很無聊,平常嫌棄他沒事愛纏著我囉唆,現在,卻覺得有個人可以在工作時打鬧一下也很好。
 
難得到休息室喘口氣卻想起了二階堂那傢伙,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表情太明顯,跟著進來的宮田哥趁我不注意就戳戳我的臉頰,一臉狹促地看著我說:「小千在想人唷?」
 
「沒、才沒有呢!」聽到這話腦袋裡立刻就浮現了一張臉,儘管宮田哥一定不知道我腦袋出現了誰,但卻像是做了什麼事情怕被他發現一樣,我立刻很大聲的反駁著宮田哥,然後皺起臉來推開一臉曖昧笑著的他。
 
「那也不用反駁的那麼快呀?」宮田哥探手過來玩弄我的頭髮,一臉感嘆地繼續說道:「小千長大了,哥哥我很寂寞的唷。」
 
毫不客氣的回手打上宮田哥的笑臉,一邊生氣地把他給推出休息室,不過宮田哥還是帶著笑容走了出去,一點都不介意我這個暴躁的樣子,好像什麼都被他知道了一樣。
 
可是為什麼我會第一個想到二階堂那傢伙?然後……好像還一整天都不時會想到他……抱著頭,我放聲大叫了起來。
 
我想……我一定是哪裡不正常了?
而且……一定是二階堂害的!
 
 
「喲!」一大早在店門口的二階堂,很有活力的跟我們打招呼,後頭跟著還是一樣穿得花花綠綠的藤之谷,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我們家的店還真適合他們兩個人的風格,十足夏威夷。
 
宮田哥跟老爸很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不過我只是趴在櫃檯那裡,不知道為什麼不太想看他們。可能是昨天那種怪怪的感覺還沒消失,所以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二階堂的臉,不想。
 
「小千,怎麼不理にか啦?昨天不是還很想他的……」趴在我一旁講著悄悄話的宮田哥又被我一手抵著臉推開,在一旁哀號著我越來越粗魯。宮田哥真的越來越八卦了……
 
「小千你臉紅了唷。」宮田哥這樣帶著笑意淡淡說著,讓我把臉垂得更下來,因為真的臉燙燙的紅起來了,只是因為想到昨天怪怪的自己,就覺得害羞了起來。
 
「千賀。」聽到二階堂的聲音,距離很近,也看到了他接近我時桌面上投射的陰影,有些慌張的趕緊抬起頭來看他,不知道為什麼的想裝做什麼事都沒有。
 
「什麼事?」
 
二階堂像往常一樣像隻貓地笑著,然後看著我說:「明天我們鎮上有花火大會,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我跟太輔哥會帶你們的。」
 
我還來不及說些回答,一旁的老爸就先開口說道:「不錯吶,正好想讓你跟宮田休個假,不然你們兩個整個夏天都泡在這家店裡,都快發霉了吧?」
 
一旁的藤之谷聽到這段話很像很不能置信的大笑著,但隨後又馬上跟老爸說如果我跟宮田哥明天要去的話,他會負責帶我們兩個的。
 
「很好玩唷,你絕對不會後悔的。」二階堂拍著胸口這樣對我保證著,不過其實我也沒有理由反抗,因為從小學以來就每年都被綁在海邊,沒再去過夏日的祭典,說真的自己也很心動。
 
我對著二階堂笑了起來說道:「真的不能讓我失望喔!」
 
 
所謂的祭典或是煙火大會,同義詞應該就是人潮了吧?站在長長攤位街的入口處,我對於眼前的人潮有點目瞪口呆,海邊每年暑假最後幾天辦的活動也沒這麼擁擠,感覺好像鄰近城鎮的人都來了一樣。
 
「我們鎮上的廟會,可是這附近最棒的喔!」二階堂像是攤販老闆一樣地捲著浴衣的袖子,一面神氣無比的解說著眼前的盛況。然後藤之谷則是早就拿出了扇子交到我跟宮田哥手上,開始興奮地問著要去哪裡好。
 
「吶吶~聽我說聽我說,要不要去河邊那裡的休息區,那裡美眉很多唷!」藤之谷勾著宮田哥開始介紹哪裡是把妹好地點,聽得宮田哥一臉尷尬,而我則是在旁邊偷笑。宮田哥還沒交過女朋友,就直接晉級搭訕會不會太難了一點?
 
「千賀,不要管那個在發情的人,我們去玩吧!」二階堂伸手過來很自然地拉住我,面對著有許多玩樂攤位的地方,似乎打算往那裡去。
 
大概是在這種地方連人都會變快樂吧?我很爽快的點點頭就任由二階堂拉著我,後面的宮田哥發現我們兩個要離開也馬上追了過來,然後藤之谷也無奈的跟在我們後面。
 
長長蔓延著好像燈海一樣的紅燈籠,包圍著整條街道,不知要往那去的延伸著,攤位也是多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不過我最有興趣的還是那些童玩小攤位,釣水球,撈金魚,射擊這些好久都沒有玩過的遊戲,儘管被二階堂嫌棄我太幼稚,但是我也懶得管他,拉著宮田哥跟喜歡玩的藤之谷就開始衝,而嫌棄我幼稚的二階堂,其實才是玩得最瘋的一個。
 
射擊的攤位上,面紅耳赤的跟一旁的小學生搶著同一隻貓熊布偶;在撈金魚攤位上跟小孩子搶位子,剛剛說我幼稚的那個人現在比起只是在一旁的我整個更是投入。藤之谷只是聳聳肩說二階堂又在發作不認輸了,看著他跟一池水球發脾氣的樣子,我想……真的是這樣吧。
 
玩著玩著,我跟宮田哥漸漸被人群衝散,等到回過神來時,身邊只有一個抓著我到處亂鑽的二階堂,藤之谷跟宮田哥都不知道去哪裡了。有點緊張,我拉住前面的二階堂喊道:「等等,宮田哥他們呢?」
 
「嗄?」
 
「宮田哥他們不見了。」用著稍微大一點的音量,我對著二階堂的耳邊說著,周圍人群吵雜的音量讓簡單的對話也變的很吃力。不過我看到二階堂有些訝異的眼神,我想他應該是聽懂了。
 
他轉身往四處看了一下,然後又扯開了一抹無所謂的笑容對我說:「放心啦,他們都是大人了,不用擔心他們啦。」
 
皺起眉頭,還是有點遲疑的看著二階堂,但是他只是自信滿滿的笑著,又拉著我要繼續走下去。看他還是很興致高昂的模樣,我忍不住問他現在還想要玩哪個攤位,感覺都被他給玩過了,剩下的就是那些真的很幼兒的小攤位,不會他還想玩那些吧?
 
二階堂聽到我的質問,只是神秘兮兮地回頭過來笑著說:「嘿嘿,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他抓著我很快地穿過人群,漸漸離開了熱鬧的攤位區,走到了一旁的小丘上,站在那上面,背對著後面吵雜無比的攤位區,這裡就好像被隔絕開來了一樣。
 
「好東西還在後頭唷,你先把眼睛閉起來。」二階堂突然回過頭來叫我閉上眼睛,而我只是半信半疑地看著他有點賊賊的笑容,總覺得就這樣配合著他好像要被帶去哪裡賣掉一樣,不太想這樣做……
 
「不要。喂,你在幹麻啦?」才剛剛開口拒絕他,但是二階堂就馬上把手充當矇眼不貼了過來,一把擋住我的視線。
 
「要保密才神奇嘛,乖乖跟我走就對了!」一手摀著我的眼睛,一手勾在我的肩膀上拉著我走,二階堂的語氣光聽就很囂張,真不知道是誰養成他這種個性的……
 
大概走了兩三分鐘,途中腳踝跟小腿一直被週遭的草劃到,不痛但是癢癢的,感覺自己正走在雜草很多的地方,應該是偏離步道了吧?好像走到了那個沒人來過的地方,才會這樣滿地雜草,這樣子的感覺好像真的要去什麼秘密地點一樣。
 
不知道二階堂要讓我看什麼?
這樣想著,還有這樣的神秘感,都讓我覺得很有刺激感。
 
 
突然二階堂拉著我停下腳步,然後語氣愉悅地說到了,要我張開眼睛。「要慢慢來,不要太急喔。」他在我耳邊這樣叮嚀著。
 
我笑了笑,然後依照他的話慢慢把眼睛打開;起先只看到一片黑暗,但是隨後就發現黑暗中有好多發光的小點散佈著,怕看不清楚似的,我用力地眨眨眼再次看向四周。
 
「天呀……」忍不住瞪大了雙眼看著四周的天空,我發出了讚嘆聲,不過光是讚歎也表達不完我的驚訝。
 
滿滿的星星。整片天空可以清楚看到滿滿的星點,平常就算是在海邊也很少看到這麼明亮的星空,好像星象儀的效果一樣,每個星星的明亮璀璨的不行,讓我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不賴吧?」二階堂炫耀似的這樣問著我,而我則是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表達,只能回過頭激動無比的看著他,他看著我的表情有些古怪,接著連忙轉過頭去,好像有點彆扭的感覺。
 
我沒注意到這些,只是顧著繼續仰頭看著星空。
 
「咳,這裡可是我發現的好地點呢。雖然這裡可以看到很漂亮的夜空,不過還是看不到我最想看得東西呢……」
 
二階堂的話語抓回了我的注意力,他剛剛的話聽起來好像還有什麼東西沒得到的小孩,有點惋惜的感覺,讓我忍不住追的話尾問下去:「什麼東西?」
 
二階堂看著我,有點害躁似的撥撥他的瀏海,然後回答我:「極光。」
 
「極光?」那是什麼?這個名詞對我來說有點陌生,讓我不禁困惑的看著他。
 
「極光呀,就是只有在北極圈附近才能看到的天文奇景,是太陽風撞擊到大氣層產生的光芒。很漂亮喔!有很多的顏色跟形狀,我在電視上看過幾次而已,總有一天我要贏得衝浪大賽,拿到獎金後親自去北方看一看!」
 
雖然光線不足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這樣說著計劃的二階堂的側面感覺比起平時更加的有自信,雖然我常常嫌這個傢伙自信過多,但是卻又覺得這種時候的他真的好耀眼,以前常常聽老爸說,有自信的人自然耀眼,也許真的是這樣。
 
「好厲害!」由衷的覺得,向二階堂這種一開始就找到自己方向的人都好厲害,跟我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種一樣。
 
我笑著看向二階堂,而他也回給了我一個笑容,接著開口問道:「千賀呢?有沒有什麼夢想?」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是垂下來了,因為我最害怕被問到這樣的問題,大家都應該有一個要去追求的夢想,而我卻找不到,怎麼樣都抓不到那個方向,只是在繼續迷路著而已。我跟二階堂或是宮田哥不一樣,沒有那種在談論夢想時會閃閃發亮的眼睛,我有點尷尬的偏過頭去,不敢對上二階堂的眼神然後回答道:「沒有。」
 
「沒有?」他的語調明顯地高了許多,但隨即又拉了下來「恩,正常啦。很多人都要再大一點才會想到不是嗎?」
 
「也許吧。」下意識地抓著袖擺甩甩手,我歪著頭看著底下的草地發呆,迴避著二階堂對話。
 
「啊!不然這樣好了。我贏了比賽之後,帶你一起去看極光好不好?」二階堂突然想到了這個念頭,抓著我很興奮地問著,即使是在黑暗裡面也看得見,他的眼神充滿了期待。
 
我看著這樣的他只是直覺地開口說道:「等到你真的贏了再說吧!」
 
未來的事還很難說,不是嗎?
 
不過二階堂好像有點不開心了,他抓著我的手又加緊了力道,強迫我看著他的眼睛:「我一定會做到!」
 
「我沒說你不會呀。」我皺起眉。
 
二階堂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看起來要發火了,他抓著我的肩膀:「為什麼這麼敷衍,我是很認真的耶!」
 
被他突來的怒氣搞得一頭霧水,我也不是個善於容忍的人,耐不住就又頂了回去:「我哪裡敷衍了?」
 
「回答別人的邀請要認真一點吧!」他瞪著我。
 
「但現在也無法保證呀,那是未來的是不是嗎?」我瞪回去。
 
「你這傢伙……真的很讓人火大知不知道。」
 
「你才是,每次都莫名奇妙的生氣……到底有什麼好氣嘛。」本來還想繼續說下去,不過二階堂那臉神情非常難看,我只是低聲地嘟噥著而已。
 
二階堂又瞪著我看了幾秒,然後才鬆開手有點悶悶地說:「跟你這個令人生氣的傢伙說也沒用。」
 
他突然沒預警的就轉身大步回頭走去,還留在後頭的我怕被丟下就迷路回不了家,也跟著急忙走過去。不明白這個喜怒無常,情緒總是來的很快的傢伙;我看著他的身影,但是就是怎麼想都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或是氣些什麼。
 
 
回到街道上,二階堂只是跟我隔著一些距離走著,沒有再像剛剛那樣緊緊抓著我的手,雖然說我覺得兩個男生手拉手很難看,但是這樣的變化又突然讓我覺得……有一點失落。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生什麼氣,也說不出心理面亂雜雜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不開心歸不開心,我還是跟在二階堂身後,害怕被遺落在這個龐大人潮中。
 
二階堂一直走到一個賣章魚燒的攤販前,然後站定在那裡就不走了,我以為他嘴饞想要買東西吃,也跟著靠過去。
 
二階堂走到攤位前,拍拍那個穿著半纏衣、一頭金髮上還綁著頭巾,有點像小丸子卡通裡的祭典大叔那樣正在埋首努力轉烤著丸子的人,然後有點不太禮貌的開口問道:「大哥,有看到我表哥跑去哪了嗎?」
 
當我還在緊張那個看起來有點凶悍的年輕老闆會不會生氣時,只見他抬起了跟預想中相差很多的娃娃臉看了二階堂一眼,然後轉頭對著後方大喊:「臭太輔,你表弟來領你回家了啦!」
 
接著只聽到一陣東西碰撞的聲音,然後就看到藤之谷咬著章魚燒興高采烈的從攤位後方跑出來,整個人趴到那位老闆身上大聲嚷嚷著:「哪裡哪裡?喔!!にか,我還以為你忘記要來這裡找我了耶。」
 
二階堂還沒開口要藤之谷小聲一點,那位一直被壓在底下的年輕老闆突然一個肘捶就把藤之谷給打得蹲下去喊疼,依然很有氣勢的看著蹲在底下的藤之谷說:「把我當靠枕呀?也不想想你這隻豬有多重,吵死了。」
 
「好痛,宏光你真的很沒良心……還真的打下去。宮田你看啦,他是不是很暴力?」
 
年輕老闆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拿著用來轉丸子的鐵籤指在藤之谷的鼻子前面,可愛地笑著:「小藤藤,你再吵的話,我就把你剁碎當我北山家的新口味丸子內餡。」
 
所謂的笑裡藏刀……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吧?生平頭一次看到有人可以笑得那麼可愛卻又讓人感到恐怖,我偷偷看了一下旁邊的二階堂,他好像對眼前這一幕很習慣了,只是嘆了口氣而已,一點都不像我被搞得一頭霧水的反應。
 
「小千你們回來啦。」在藤之谷跟那位姓北山的小老闆吵吵鬧鬧的同時,宮田哥拿著一盒丸子也從攤位後方走了出來,我很自然地走到宮田哥面前,指著他臉上的人偶面具笑著:「這是什麼?好奇怪。」
 
宮田哥有點羞窘的伸手把那副面具摘下來並且解釋著:「是藤之谷塞給我的。」
 
面具是照著童話開花爺爺的模樣做的,一個老人愉快地咧嘴笑得模樣,我拿過那副面具重新比回宮田哥的臉上,然後很滿意地笑了:「哇,超級適合的!」
 
宮田哥佯怒地打了我一下,但是看到他這樣無所適從的樣子,就真的會覺得欺負他是件很有趣的事,這點我跟老爸都是慣犯。而且跟性情很好的宮田哥在一起,比起跟二階堂那種不定時炸彈相處好過多了,所以我就忽略了二階堂一直跟宮田哥窩在一起聊天。另一邊藤之谷似乎已經被北山嚇乖了,乖乖地站在一旁幫北山做事情,不過,偶而還是可以聽到北山在碎唸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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